——五谈“质量与体制”
最近到广东有意外的收获,在我调研质量与标准相关课题的经历中,所见到的政府管理部门的官员,基本上面容都比较沉重,因为类似质量和标准的问题,由于社会压力太大,谈起来都不是一个轻松的话题。
这次不一样,与我座谈的广东省主管标准部门的一位主要领导,谈起标准体制来,笑语不断、神情轻松。半天的座谈下来,我对他的表情都有一些嫉妒,始终是快乐的,并不时的洋溢着发自心底的幸福。
管质量和标准的官员,能有如此高的幸福指数,实在是一件非常另类的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这位官员在与我座谈时,特别安排一位来自广州市番禺区沙湾镇服装洗染机械协会的一位秘书长率先发言。这位秘书长讲到,该镇是我国服装洗染机械的主要生产基地,占全国生产总量的一半。前些年,由于该镇竞争的过度惨烈,有许多厂家只能通过低劣的材料、不过关的性能,才能在低价的竞争中勉强度日。眼看着沙湾镇的该行业,就会因为低价的竞争而全军覆没。在此背景下,几家有实力的厂家,联合向政府提出,要建立行业协会,该提议得到了政府的支持。协会成立后,主要干的一件事情,就是各家企业共同协商,联合制定洗染机的标准,以此规范洗染机的材料、性能等主要质量指标。并且,对外面来采购的客商,统一出具经过行业协会认证的的证明,以维护沙湾镇该行业的质量信用。对那些不遵守共同约定标准的企业,则不出具证明。来沙湾镇采购的客商,为了自己的利益,当然不敢购买未经统一认证的洗染机,这些低质量的厂商自然就被淘汰。秘书长告诉我,目前各家企业都在通过生产远高于这一标准的产品,以及提供更好的服务来开展市场竞争。一个面临全军覆没风险的行业,由此走向新生。
还是在广东,我在与深圳华为座谈的时候,华为的专家也提出,他们在国际上参与相关标准的制定实际上非常简单,就是由若干企业和运营商的代表共同组织的标准工作组,大家就某个技术标准的制定和修改达成一致就可以了。并没有哪个国家的政府来参与,也没有类似联合国这样的主权国家的国际组织来进行管理。实际上,国际上这类标准化的组织,都不是政府间的国际组织,就是民间组织。
在广东的肇庆,我所调研的两家上市公司,其中有一家还是国内最大的食品添加剂企业,也是这样认为。
广东正在发生一场深刻的变革,以上标准化领域的变革,只是这场更大变革的一个侧面。
广东正在发生什么?
我们来看看广州日报5月30日的一篇报道,题目是:《天河投4亿购23项服务——创新社会治理模式,大胆改革政府体制,构建“小政府大社会”》。报道说,天河区今年将投入4个亿,转移4大类39项政府职能、购买7大类223项服务,包括公用事业、专业技术、人力资源、社会保障、政府信息化等223项服务。广州天河区的区委书记林道平这样回答,以什么标准来确定哪项政府职能可否转移?他说,除法律法规另有规定的外,凡是公民、法人和其他组织能够自主解决,市场机制能够自行调节,社会组织能够通过自律管理的事项都要逐步转移出去。
这就是广东的变革,这一变革来自于广东省刚结束的党代会关于改革创新社会治理模式的重要部署,这一部署的核心就是以上天河区委书记的回答。
写到这里,广东正在发生一场什么样的变革,已经很清楚了,那就是通过鼓励社会组织的发育,以自治的方式解决社会管理的问题。只有社会自治失灵的地方,政府才予以公共权力的管理。
以上广东标准的体制变革,就是这场大的变革的一个侧面和反映。实际上,广东正在大力推行联盟标准,而且制定了有关联盟标准的规范和支持政策。所谓联盟标准,就是由某一个行业的企业自愿参与制定、并自愿遵守的标准。这一类标准在我国非常的另类,既不属于国家、行业和地方标准,也不属于某一个法人的企业标准,但是这一另类的标准,却是完全符合国际惯例的标准,那就是标准来自于参与制定者的自愿选择和自愿执行。从广东的探索可以看出,联盟标准既能够反映参与者的真实意愿,又能约束这些参与者的个别行为,形成标准的共同秩序,同时还能够灵活的反映技术变化的趋势,与现有标准的滞后性,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政府既鼓励联盟标准的制定,又实时的将联盟标准推进为行业标准、地方标准。实现了政府与民间,在标准领域的良性互动。
最后,我们就可以理解,广东这位主管标准的官员,为什么会有如此灿烂的笑容,因为作为政府一员的他,做了他在标准领域应该做的事情,而没有去做他不应该做的事情。一个人有了准确的定位,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当然会有发自内心的幸福感。
只是,我希望这位广东官员的幸福感,也能尽快扩散到广东之外的其他省份。
我写过一篇关于广东的专家视点,题目为《果然是广东》,今天我只能用《还是广东》的题目,是因为社会组织的创新,至少在标准化领域,广东又一次走在了全国的前列,因为广东历来是制度创新的策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