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 King Schultz: Do you know what a bounty hunter is?
Django: You kill people and then they give you a reward?
Dr. King Schultz: Badder they are, bigger the reward。
——《被解救的姜戈》
昆汀·塔伦蒂诺的新片《被解救的姜戈》(Django Unchained)虽然较之他的《杀死比尔》系列少了一些花哨而复杂的暴力场面,但其血腥程度无有不及。激烈的枪战、喷涌的血柱、澎湃的爱情,依然满足了美国西部片的一切要素和昆汀电影的一贯风格。电影的确精彩,情节也荡气回肠,内中赏金猎人的逸事更加引人入胜。
何谓赏金猎人?就是为了金钱和赏金而去捕抓亡命之徒或罪犯的人。这起源于美国的保释制度,在美国的法律体系中,受到罪刑指控的嫌疑人可以支付一定额度的保释金换取有限制的人身自由。在美国西进运动的年代,这可能是一笔巨款,显然并不是每个受到有罪指控的人都支付得起。在这种情况下,产生了一种担保和保险机制,即有了保证人的介入,由其提供一份保释保证书,旨在保证被告会出席预定的庭审。保证人随后会寻求保险公司为保释保证书提供保险。但是,如果被告决定逃跑和缺席庭审(据统计,约20%的被告会这样做),则必须由保证人支付保释保证书所规定的保释金。由于罪犯逃跑后,保证人要负责支付保释金,司法部门又不一定能够抓回逃犯,为了减少损失,许多保证人会聘请一个职业的赏金猎人,并给予赏金猎人整个保释金额10%-20%的比例作为回报。如果是一个风险比较高的任务、如比较难对付的罪犯,报酬也会随之升高。 一名富有经验的赏金猎人每年可以接80到150桩案子,可能因此挣得几万美元的年收入,这在当时的美国绝对是一个丰厚的报酬。另外,在旧日美国荒芜的西部,一些逃犯游荡在这里时,当地的治安部门没有那么多人手来追捕他们。因此,他们也会张贴悬赏缉拿海报,为成功逮捕逃犯者支付高额的报酬。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由于抓捕逃犯的数量直接与自己的经济利益相关,赏金猎人通常比警察更有动力,也更有效率。为了这笔酬金,赏金猎人就会毫不留情地、想尽一切办法抓住逃犯,无论死活,这就是上述影片中反复出现的,舒尔茨医生拿出的每张通缉悬赏令都有“无论死活”的字眼的原因。根据美国保释执行代理协会的统计,赏金猎人逮捕了近90%的弃保潜逃者。
虽然各个州的法律赋予赏金猎人的权力有所不同,但总体来说,赏金猎人在美国是合法的,即使在今天的美国依旧如此。有些州要求赏金猎人须获得执业许可;其他一些州则要求赏金猎人在相关部门登记注册即可。只有少数州(肯塔基州、伊利诺斯州和俄勒冈州)完全禁止赏金猎人对弃保潜逃者执行逮捕。
尽管可能存在一些内在的差异,但是作为一种打击违法犯罪行为的“另类”模式,可以与中国在质量领域出现的“职业打假人”做一定的类比。职业打假人也是在奖金或者罚金所得的激励下,没有官方的授权,通过索赔等方式对质量安全的违法者给予相应的制裁,自己也取得一定的经济回报。但是在中国的不同区域、在官方和民间、对这种打假模式有着不少的争议。据统计,深圳市大约有20多个“职业打假人”,这些人专门以问题食品为目标,除要求商场给予10倍赔偿外,还要求有关部门查处并发放举报奖金。尤其是“职业打假人”王高彬与深圳乐购超市之间的较量,使得一些有争议的问题得到了社会层面的广泛关注和讨论。乐购超市当时就对王高彬等职业打假人的身份提出质疑,称他们打假只是为了牟取私利,公众不应该支持,市场监督管理部门也不能用行政手段去干涉。超市负责人认为,王高彬等人从严格意义上讲,他们不算真正的消费者,社会不应该鼓励和纵容这种行为,应该严厉谴责和制止。但是,深圳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则选择了高调支持王高彬。该局局长曾说,王高彬的做法并没有错,市场监管局还将依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和《食品安全法》给予深圳乐购超市重罚。深圳市消费者委员会也表示,消费者若买到过期商品,只要索赔金额在价款的10倍以内,就受法律支持,因为相关法律明确规定可以索要赔偿金。目前并无相关法律禁止职业维权,所以“职业打假”行为构不成违法和犯罪。(这种行为)在获得自身收入的同时,也让群众受益,从道德层面讲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此番话语赢得了市民的支持甚或喝彩。但是,并不是所有部门和个人都对“职业打假”持正面肯定态度。2012年底,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发布的《产品质量申诉处理办法(征求意见稿)》,因其规定不受理“知假买假”引发的质量申诉而遭到不少的质疑和反对,有人认为,这实际上从官方层面否定了“职业打假”这种做法,但有些学者则坚持从原来法律中消费者的定义出发,否定职业打假存在的法律基础,从而维护这一规定的合理性。唇枪舌剑之下引发了广泛的社会争议,而消费者的态度是明确无疑的,《中国消费者报》在2012年11月27日至12月5日进行的一项网络调查的最终结果显示,94.44%的受访者认为质量部门应接受“知假买假”引发的质量申诉。
赏金猎人是美国司法体系的一个重要的工具,对其合理性和合法性也有很多的争议,在实行的过程中弊端也不少,但这一制度至今在美国的大部分州中依然保留。在昆汀的电影中,赏金猎人舒尔茨本身极富有正义感和仁爱之心,不然也不会选择与种植园主Candy同归于尽,现实中,美国历史上最著名的赏金猎人查普曼虽曾入狱,但后来却收养了13个小孩。可能这些都是个案,赏金猎人的动机可能并非维护司法的正义和完整,并非寻求个人的理想,也极有可能是完全出于对利益的追逐,但不应该凭其动机来否定其效果,历史数据显示,绝大多数的逃犯被赏金猎人绳之于法,法律的尊严得到了保全。同样,在政府质量安全监管能力不足的当下,“职业打假人”对市场监管和秩序的维护起着重要的补充作用,即使政府有充足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也不能断然否定这种方式,其效率有可能高于政府的某些规制手段。通常情况下,他们比普通市民更具备质量安全方面专业知识,更能认清商品的质量安全问题所在,以另一种方式督促和迫使商家规范市场运作。在打假举报中,职业打假人的数量在不断增长,其中也的确存在牟利的行为,但是监管部门要做的可能不是因噎废食,需要用规范和引导的方法趋利避害。要知道,这种借助公众力量执法的点子在公安部门追缉逃犯的案例中已经形成一套完整的规则,效果也是显著的,所以,看不出不按照“拿来主义”加以应用的理由。